费曼的23封信
亲爱的A先生：
我对你所提的有关核粒子如何结合的想法，非常感兴趣。可惜你的叙述还不够明确，因此我没有办法了解你的想法。我的意思是说，我不懂怎么解释时空小包的数学关系等等。
正如你知道的，物理学上的理论要能用来预测一些我们本来不知道的事情，否则这个理论就没有什么用处。我不认为你的想法已经发展到可以预测任何东西的程度。
你举了一个例子，说明像镭或铀这类重元素的原子核，之所以不稳定是因为“时空小包里包含了太多的粒子，过度拥挤”，问题是，当我们碰到像镭或铀这类重元素的原子核时，你是否本来就预期它会过度拥挤？又为什么铜元素或铁元素的原子核不会过度拥挤？这个问题需要量化，以界定哪些元素的原子核够大够重，以致于不稳定。
我希望我提出来的看法，不会令你太过灰心或很受伤，我还是希望你能把自己的想法，尽可能说得更清楚、更精确。
诚挚的祝福
费曼
亲爱的B先生：
感谢你那封令人望而生畏的来信，谈到科学节目的审查规定之类的事情，但是我不知道谁是那个所谓的“指定负责人”？你是说我吗？或者我只是节目的科学顾问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？请你用简单的字，直截了当的说清楚，不要拐弯抹角的。
费曼
亲爱的C先生：
很抱歉，我并没有发表过关于“科学方法”的叙述。
最近我在华盛顿大学有一系列的演讲叫“丹兹讲座”，其中第一讲和第二讲里，有部分谈到这个话题，但是演讲内容什么时候才会印出来，我也没有把握。
但是简单的说，要判断某个想法是否正确，唯一的原则是实验或观察，这是仅有的，也是最绝对的依据。其他的所谓“科学方法”的原则，都只是这个基本原则的副产品而已，这些推导出来的原则，和研究素材的本质及发现的方式有关，另外，有一些再往后推演出来的把戏（例如由分析而推论，或选择“最明显最简洁的解释”），只是我们在建构新想法时，简化情况的方法，有了新的想法之后，就可以再进行测试和实验，得到新的经验。
诚挚的祝福
费曼
亲爱的D教授：
谢谢你的来信讨论，我并不坚持说科学和伦理是分开的，我只是认为，伦理和基础必须以某些“非科学”的方式选择出来。一旦这些基础选定之后，科学当然有助于决定我们该做什么事，不该做什么事，科学可以帮助我们看出，如果做了什么事，可能会发生什么后果，但是对于“我们是否想要某些事发生”这个问题，则和我们选择的所谓“至善”有关，正如你提到的，这个选择并不会说，它和科学是分开的两回事。而且我们对所选择的“至善”，也没有质疑的余地。譬如你已经选了“生存”为终极价值，那么其他的非科学的伦理道德，就不会是终极价值，也不能和这个终极价值抵触。
但假设我们有2种不同的生存方式：其中一种生存无虞，但是肉体受折磨；另一种生存方式也有同等的生存保障，但是精神上并不快乐。我们该怎么从自己的角度出发，选择自己认为正确的路？为了德国纳粹政权的生存，就能合理化暴君和殉道者的行为吗？只因为他们以民族为利益为己任，置个人生死于度外？
因此我想做的事是，指出在选择伦理原则的时候，仍然可以质疑。譬如，生存至上的原则是毫无疑问的吗？所有的人都同意这项原则吗？如果有人已经看出这里面的疑问与困惑，那谁能为科学解答这些疑问与困惑？
你信里的2种陈述，“一个粒子在最短时间之内由A点走到B点，所经过的路线将会是一个抛物线”与“如果X要活得喜欢自在，他应该学会和邻居好好相处”在逻辑上并没有什么差异。
诚挚的祝福
费曼
亲爱的E小姐：
从你所列出的“我了解到什么”的描述里，我很高兴的发现，你还真的了解不少东西呢！你从教授这里得到相当高的分数，也许可以打90分，不是100分，因为你不知道为什么得到无限大的计算结果有多么令人讨厌。
假设我会一点几何，手边有个边长为5英尺的正方形，我想找根木头，正好可以当这个正方形的对角线，我想先计算出这个木头应该多长，就算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也会知道，如果你得到的值是无限大，那真是一点用处都没有，即使本来以为会是0也没有用。并不因为它们都是圆，就能解决问题，因此在绝望之下，我直接去度量它，不再计算，你看，这条对角线的长度大约是7英尺，既不是0也不是无限大，因此，当理论计算给我们一些很荒谬的答案时，我们必须去度量这些东西，我们会继续去寻找比较的理论和了解，给我们一些比较接近度量值的答案，在正方形对角线的例子里，我们得到的公式是“50的平方根”。
如果我很诚实的告诉你，在所谓的“外行人”的信笺里，我很少碰到你这样真正了解我在说什么的情形，你会不会觉得我只是在很礼貌的恭维你？
诚挚的祝福
费曼
亲爱的F先生：
你谈到的理论物理和实验物理所需要的算术能力，基本上是正确的。但是数学成绩B等和这些事没有什么关系，那种数学虽然很常见，但是在物理学上，不管是理论或实验领域，都不太需要。
努力找出让自己着迷的东西，当你找到了之后，就知道自己一生的志向了。例如某甲为别人挖水沟，他做这种工作或许是被生活压力所迫，也可能是因为脑袋不够聪明，这种人就是“工具”化的，而某乙也在挖水沟，却特别卖力。虽然旁观的人分不出来他和某甲的工作有什么差异，但某乙自己知道，他是在挖宝藏，因此，你就认真挖掘自己的宝藏吧！等挖到宝的时候，你就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了。
你这个时候，还不急着做决定，只要依照你熟悉的事物努力去做，其他机会仍然会等着你。诚如你说的，在任何一个研究所里，你都还有机会从理论领域转回实验领域，或者反过来，而且任何时候都行。
当你找寻自己喜欢的东西时，也别忽略掉物理之外的机会。那些热爱自己工作的人，绝对不是知识偏狭的专家，也不是什么都会的万事通，而是做那些自己喜欢的事情的人，你一定要爱上物理以外的活动才行。
诚挚的祝福
费曼
亲爱的某出版社的G先生：
我的医生禁止我当什么编辑顾问，说这对我的血压不利。我只好封笔不写作，望作家而兴叹。
随信附上25美金和一份手稿，是个到处乱洒银子的凯子寄给我的。为你太太买些花吧。
诚挚的祝福
（随笔：你寄给我的大纲没有什么想象力，很难相信这能写出什么好东西来。又记：我把你后面一封信寄来的两章也退还给你，我没有时间好好阅读。）
费曼
亲爱的H先生：
如果你想投身某项科学研究，不论身在何处都没有困难。你必须先学会如何发展和评估自己的想法。你可以先试试自己对“分维”有什么想法。这是个纯数学的观念，你得好好发展。在过程中，你一定会学到一些东西的，如果你碰到的想法不够好，或是你让某些无趣的东西给纠缠住了，（这几乎是不可能的），就必须另外找出自己的想法，把它解决掉。
在此同时，你可以用传统的方法在学校或经由书本和百科全书来学物理，这可能会令你有其他的想法。不过你还是要知道物理学上有哪些问题等着你去解决，这样你就可以判断，或许某个想法是值得一直钻研下去的。
就我所知，没有什么速成的捷径。
诚挚的祝福
费曼
亲爱的I先生：
很抱歉，在我更了解你之前，实在没有办法给你什么建议。有时候，像你这样的情况只是由于某件事情不明朗，就整个卡住了，只要找出问题，情势就会豁然开朗。但有的时候，问题就不是这么简单，这么好解决了，这时候可能不值得费力去搞它，你的电磁学有93分，看起来很不错，但是你硬往石头上撞去，似乎也是不明智的，我该说些什么好呢？
这样吧！去找些对物理也有同样兴趣的朋友，和他们谈论有关物理的事情，如果你发现自己能用很流畅的语言，按自己的方式解答各种物理现象，而他们也能充分了解你所说的，那就没有问题了，不久之后，你会发现，你能对自己解释事情是怎么发生的。否则，你就死心放弃学物理这回事，另外找个出路，如果你找不到这种朋友，去当家庭教师，教教基本物理，看看进行得顺不顺利。
诚挚的祝福
费曼
亲爱的J小朋友：
你要我写信告诉你，为什么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，是红色的。
太阳光是由7种颜色的光合成的，空气分子对每种颜色的光，散射能力都不一样，蓝色光最容易被空气分子散射，红色光最不容易，因此，天空的颜色（在离开太阳的方向）通常就是被空气分子散射光线的颜色，大家都知道天空是蓝色的。而那些没有被散射掉，直接由太阳穿过空气，进入我们眼睛的颜色，蓝色就比较少些，若阳光穿透的空气愈多，它里面蓝色光的分量就愈少，由于落日的时候，阳光通过很长的大气层，才进入我们的眼睛，看起来当然是红红的咯！
落日的时候，天空和云朵的颜色非常漂亮，但形成的原因也非常复杂。其中有些颜色是太阳直接照上云朵而形成的，有些是散射到较高天空的阳光映照下来而形成的。因此，千变万化，彩霞漫天。
我希望这样已经解答了你的问题，如果你因此而想到更多的问题，就写信给我，我也会设法回答的。
你的好朋友
费曼
亲爱的K博士：
我不知道有所谓的“智力的一般理论”，但我还记得自己年轻的时候，发展还蛮偏的。我虽然自然科学和数学还不错，但人文科学就很差了，并不是什么科目都很好。（幸好我爱上的女孩子，艺术修养都很好，在弹钢琴和写诗方面，都有很高的才华）。我一直到年长才开始学画---从1964年开始。对我来说，打森巴鼓从来都不能算是一种音乐。我只是打着好玩，制造一些有节奏的噪音，其中没有什么智力的意义在里面。
很抱歉我不能寄画给你，我的原则是，绝对不把画寄给那些认为它的价值在于绘画者是个物理学家的人。
诚挚的祝福
费曼
亲爱的L先生：
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你的问题，我没有发现有任何窒息创造力的地方。你只要在碰到任何问题的时候，不管是大还是小，是简单还是困难，都会想到用全新的角度去看待它就可以了。你不希望让创造力窒息，所以，你只要时时提醒自己这一点就够了，难道你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吗？
诚挚的祝福
费曼
亲爱的M小姐：
你的老师没有给你分数是正确的，因为你的答案错了，他不是已经把高斯定律示范给你看了吗？你还怀疑什么？在科学上，你应该相信逻辑和辨证，再仔细下结论，而不是去相信权威。
你确实很正确读了我的书，也了解书里的内容，我弄错了，所以那段叙述是不对的，我当时所想的，可能是一个接了地的导体圆球，或者是其他把电荷效应引走的东西，使得里面的电荷不会对外面产生效应。我现在已经记不得当时在想些什么，但我弄错了，你因为相信我，也跟着受害。
我们运气都不好。
希望你将来在物理学的学习过程中，有更好的运气。
诚挚的祝福
费曼
亲爱的N先生：
要回答你的问题，必须先知道你的研究是物理学哪个领域。
在高能物理，由于每个实验都是如此的复杂和精巧，所用到的仪器设备又是这么的昂贵，非要有一个庞大的研究团队不可。
但是当得到结果以后，要想了解实验的真正意义，或是要发明某些比较聪明的理论工具，则可以由一个人单独进行，最后，那些好的理论工作，在我看来，永远是适合一个人静静的做，因为好的想法是出现在某个人的脑子里，而不是出现在研讨会的讨论上。
当然，永远要和别人保持连紧，阅读文献，和同事聊天、讨论，对思想的酝酿，是绝对有帮助的。
诚挚的祝福
费曼
亲爱的O小姐：
谢谢你有关超觉静坐的来信。
我试过类似的东西，是一个心理医生发明的，叫做感觉剥夺舱。一个人漂浮在盐水里，没有声音，没有光，没有什么感官的功能，近乎绝对的寂静，我试过很多次，好几个钟头，也产生一些幻觉似的经验，等等。
当然，它和超觉静坐是不一样的东西，但是我有一种感觉，就是这种身心松弛的经验或体验，虽然在心理上让人有一种更了解自我的感觉，但是它绝对不是那种要解决硬问题所需要的硬思想的替代品，这种硬思想需要的是专业的学术训练，必须先把脑子装满了科学的事实，再经过某种脑力激荡，或者只要放松下来，或许所有的事情都会豁然开朗。
不管怎么样，总的说来，谢谢你的建议，
诚挚的祝福
费曼
亲爱的P先生：
我不同意所谓“美国科学”展览的想法，科学是全人类共同努力的成果，如果没有其他地区的科学发展，美国科学就什么也不是。
其次，令我困惑的是，人人都把诺贝尔奖得主当成最重要的科学家，为什么我们对那些由瑞典国家科学院挑选出来的科学家那么重视？对一般民众来说，这或许没有什么不好，但是教自然科学的老师，应该可以自己挑选哪些科学家对他最有启发，他最想介绍给学生，要学生注意或效法。
不过别管我的意见，放手进行你的计划吧，我只是被诺贝尔奖得主这个头衔搞烦了，发发牢骚而已，这是你要的亲笔签名。
诚挚的祝福
费曼
亲爱的Q小姐：
谢谢你那封有趣的信笺。
当然有些东西比知识更神秘，而且除了科学之外，应该还有其他的方法，也能提供所谓的真相或真理，不过，我喜欢科学方法，这是因为当你想到一些主意的时候，你可以设计出若干实验，看看自己的想法到底是对还是错。大自然会透过实验的结果，告诉你是否正确，之后你就可以顺着正确的道路走下去。其他形式的智慧，并没有同等的确认方法去分析真实和假象，因此，我选择用简单的方法走简单的路，你和你的哥哥所追求的，是一种更困难的事情，可以指导你们的东西更少。
希望你的努力有结果，祝你好运。
诚挚的祝福
费曼
亲爱的R博士：
你这个好小子，法兰克，可真会写信。
我当然记得你，还有温斯坦，一起到休斯实验室去的事情，只是我记不得那一段特别的谈话了（我是不是在谈话里说：“我会设法忘掉我是怎么解决问题的，然后，每当问题产生的时候，我可能会用不同的方法去处理它，我不愿想到我以前是怎么解决问题的”吗？）就是你提到的忘掉所有答案的事情，不过我完全同意这个想法。
你的来信很令我惊讶，当我发现，有很多人采取和我不同的方式去处理事情时，我常常会感到惊讶，我对于用不同的想法来重新思考事情，觉得有很大的乐趣，很高兴知道这种喜新厌旧的思考方式也传染到你，还让你乐此不彼。
当然，我一再展读你的来信，给人这样捧上天，感觉还真是棒得很！
谢谢你了，好小子！
诚挚的祝福
费曼
亲爱的S先生：
听到某我记得名字的昔日好友的消息，让我非常兴奋。我和阿琳结了婚，她在1945年去世。现在是我的第三次婚姻刚开始，太太来自英格兰，我目前还没有小孩，希望很快会有。
你要我给你教育孩子提一些建议，我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答你，后来我仔细想了想。
我给你儿子的建议如下：幸好他喜欢做某些事，而且再做某些事的时候非常开心。你应该尽量鼓励他去做他喜欢做的事。我不是指将来，而是指现在、每一天。不要预设什么远大的计划。在他现在这个阶段，工程与科学的教育内容是大同小异的，而且有好几年都是这种情况。大学里多的是毕业后才改念其它科系的，这没有太困难，但是不要等到研究所毕业之后，那就嫌太晚了。
因此，让他很认真的去完他的计算机和想法。当他需要了解计算机的电路时，他的数学能力也会慢慢发展起来。现在，他可以自由自在的去追求自己喜欢的事。当他成为某件事的专家时，他会发现了解相关的主题很简单。
另外，和你信里描述的情形相反，如果他什么功课都是中上，并没有特别喜欢什么事，或者什么事都喜欢，经常这事做做，那事搞搞的，那我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建议了。
诚挚的祝福
费曼
亲爱的T先生：
在物理学上想要做什么重要的工作，都要有非常好的数学能力与兴趣，有些应用上的工作对数学可能没有这么高的要求，不过那些工作并不是非常吸引人。
我有什么建议呢？暂时把对数学没兴趣这件事搁在一旁，不要理它，也不必害怕。先做那些你最喜欢的事。你不是做了一个云雾室吗？再做一些类似的事情，顺应你的才能去发展，不管它们会朝哪个方向走。不必管路上的水雷，全速前进。
那么，对数学该怎么办？(一)或许当你再以后再设计某种装置而需要用到数学时，才发现它很有趣。(二)你没有继续发展现在兴趣，设法了解所有的事情，却发现自己有其它才干，可以崭露头角，例如设计先进宇宙飞船的控制系统等等。或者(三)生物学上的问题最后吸引了你的注意和才能，而你决定往实验生物学发展，利用它来了解大自然等等。
诚挚的祝福
费曼
亲爱的U博士：
我们相遇的时候，正式我生涯上的巅峰期。因此在你眼中，我对问题的解决能力，简直像神一样，好像什么都难不倒。但是我当时还带另一位博士生希布斯，他的博士论文只是研究风如何把海水吹出浪花。我接受他是因为他带着自己想解决的问题，跑来找我指导。我对你犯一个错误，就是我指定的一个题目给你，而不是你自己找的题目。这让你误解了题目的意义，认为有些问题是有趣的、令人欣喜的、或者重要而值得的----也就是，你认为有些题目值得妳花功夫去解决，有些则不然。
真抱歉，请原谅我的疏忽。希望这封信能稍微有点补救效果。
诚挚的祝福
费曼
亲爱的V先生：
有很多事情，我所知有限，其中一件就是要怎么准备，才能成为理论物理学家，我猜最好的方法，应该是全心全意投入你最喜欢，最感兴趣的事情，如果到最后，它不是带着你成为理论物理学家，而是成为律师或电机工程师，那也很好呀！尽管朝那方向发展就是了，如果你在年轻的时候，就找到一件你很喜欢做的事，而这件事情又够大，足够你一辈子去玩，那就太美妙了！因为不管那是什么事，如果你真的够高明，如果你真的热爱它，你就一定会玩出名堂的，人家就会付钱，让你继续玩下去。
至于上大学的财务问题，我们会请相关的人员把有用的资料寄给你参考。
附带：设法把我的《费曼物理学讲义》借出图书馆去瞧瞧，你应该会喜欢当中的某一部分，如果没有任何喜欢的部分，这三大册书也会协助你做出决定，以后究竟想做什么。
诚挚的祝福
费曼
亲爱的W先生：
你来信要求我，写信给你的孩子，说说我认为的生命的意义在什么地方。。。等等，好象我有些智慧似的，或许我偶尔会表现出有点智慧的样子，但其实我没有，我只知道自己有些看法。
当我开始看你信笺的时候，我告诉自己：“这是个很聪明的人”，当然，这是因为你在信笺里提到的若干看法，和我想的一样。例如，“只是他还不知道，没有人能真正搞清楚生命的意义在哪里，但这并没有什么关系”“不管他想做什么，只要不是坏事，我都没有意见”“不管想做什么事情，都应该全力以赴！”你还提到什么义务啦，天赋啦之类的看法，这点和我稍微有差异，我认为全力以赴是你想得到真正快乐的唯一方法，并不是一种义务，对于你真正爱做的事情，你是一定会使劲全力的！
事实上，如果你真正喜爱什么事情，又有一点自由的话，全力以赴常常是不由自主的，甚至在我那本疯狂的书里也提到（我并没有强调，但这是真的），我在画画的时候，也是身不由己，拼命想画，还有我在研究玛雅文，在打鼓，在破解保险箱的密码时，情况都是一样的，生命中真正的乐趣，就是这种一再反复的考验和挑战，让你了解自己的潜力有多大，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。
有些人（譬如我，或你儿子），在年轻的时候，只想知道自己对某一个主题，究竟可以走多快，到多远，进多深。其他东西对他来说，相对的都不重要，是可以忽略的，但是日后渐渐长大，就知道无论什么事务，只要付出足够的精力和时间，涉猎够深，都是很有趣的，因为他在年轻的时候，就已经学到了：如果对一件事全心投入，就会得到乐趣，投入越多，喜乐就越大，知识后来才发现，别的事也是一样，而且几乎所有的事情都是这样。
让他去吧！让他去做这种稍有偏差的学习，针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，全心全意投入，而不理会其他的科目，当然，我们目前的教育系统和学校的制度，会给他很低的评价，但他会得到补偿的，这比一个知道很多事，但每件事都只知道一点点的人要好多了。
我讲一个诺贝尔奖得主葛拉瑟的故事给你听，会让你得到一些安慰。他念小学三年级的时候，老师把他爸妈叫到学校来，建议他们把孩子转到启智班，老师觉得葛拉瑟好象有严重的学习障碍，但是他爸爸妈妈不为所动，到了四年级学到长除法的是，葛拉瑟开始展露头角，表现出罕见的才华，我记得葛拉瑟告诉我，在低年级的时候，老师总是问大家一些笨问题，他根本懒得回答，但是他发现到长除法有点难度，答案并不是那么显而易见，而且过程还相当引人入胜，因此开始注意听课。
所以，你不必太担心，但是也别让他偏离正途太远而完全失控，像葛拉瑟幼年那种情况，我能给他什么忠告？他当然是不会听我的，但是你们两人，老子和小子，应该常常在黄昏的时候，一起散步闲聊，不必有什么特定的主题和路线，随便谈谈，因为父亲是个聪明人，儿子也相当聪明，他们其实有许多相似的观点，这我知道，因为我当过父亲，我也当过人家的儿子。
当然，父子俩对同一件事情的看法不会完全一样，但年长者较深沉的智慧，可慢慢引起年轻人的注意和兴趣，发生潜移默化的效果，要有耐心，这事是急不来的。
接下来，我就直接回答你在信里，分别提出来的问题。
问题：应该怎么训练自己，才能达成自己的目标？
回答：很多不同的科学家，都采取不同的道路，但是条条大路通罗马。我采取的方法和你儿子所采取的，完全一样，也就是非常努力的，拼命去做自己最喜欢做的事。另外设法保持别的科目不要得零分，只要能低空掠过就行了，不必考虑“以后要当什么”这种问题，他已经知道自己以后要做什么事了，因此就让他去做吧，但是对某些其他的事情，要有个最低要求，别让社会出面来阻止你，让你一事无成。
问题：怎么让一个16岁的聪明小孩静下来，仔细想一想？
回答：现在是没有什么办法啊，我也希望这件事情不要发生。但爱上一个很棒的女孩，可能会有奇妙的转变。他们只要静静的在夜里低声轻谈，或许一切就不同了。
不必担心，老爹，这是另一位也有很棒的小子的老爹给你的意见。
诚挚的祝福
费曼
